这些年很多新加坡当地人选择到国外或生活,或创业,离开了曾经给自己带来高薪,带来荣誉的国度。
为了了解他们的生活,小圈儿特别策划了一个小专栏,记录这些离开狮城的新加坡人…
有这样一个新加坡女生,说不了流利的法语,也没做过餐饮业,却放弃新加坡高薪的工作到巴黎开咖啡店?
李颖佳,34岁,用了大笔积蓄在巴黎开了一家与众不同的咖啡店The Hood;
在这个顾客称为“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”,最美好的不是咖啡,也不是美食,而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交流、联系和正能量。
李颖佳(Pearlyn)两年前和朋友合资,在文化色彩丰富的巴黎蓝领区开了咖啡店The Hood,除了售卖咖啡,还有亚洲色彩浓厚的美食如斑兰蛋糕。
现任主厨兼主要合伙人是厨艺比赛节目《法国顶级厨师》2015年冠军Khanh Ly,料理水平可想而知。
但李颖佳却说:“我真正想做的,不是开咖啡店;咖啡店只是让我完成梦想的途径。”
梦想?途径?
看The Hood网站上的“自我简介”,多少明白:
We brew Coffee.
We love Music.
We make Food.
We connect People.
(我们泡咖啡;我们热爱音乐;我们准备食物;我们连系大家。)
咖啡!美食!——只是媒介!
所以The Hood不像一些精品咖啡馆或高级餐馆,曲高和寡,也不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。
在李颖佳的理念中:
她把The Hood比喻为实体LinkedIn(工作人士社交网站):
李颖佳的心里,她感悟到因为科技,现在人失去很多东西,也忘了人情味,所以The Hood的使命是,成为一个促进交流和邂逅的地方。
就是要创造一个能让不同社群团结起来的温暖空间,集体做出正面影响。
因此,The Hood除了售卖咖啡和美食,也和许多创意人合作,积极推广文化和创意工作。
也许是受新加坡多远文化影响,The Hood非常重视多元文化,办活动是为了给需要曝光机会的人提供平台,让更多人看见他们,也希望大家脱下有色眼镜,以开放的心态前来支持。
目前,Folk Off音乐会可说是The Hood的招牌活动之一,前来表演的音乐人来自世界各地,大家使用各种乐器自在演出,观众往往就坐在地板上聆听,舒服随性。
说起印象深刻的音乐人,李颖佳回忆说——
去年11月某日傍晚,来自印度古吉拉特邦(Gujarat)的塔布拉鼓(Tabla)鼓手阿尔比特(Arbit)穿着明显旧了的红色外套走进The Hood,当天座无虚席,但大家听了李颖佳介绍后都没有任何反应,鼓掌的只有李颖佳和她的伙伴。
但听完第二首曲子,大家都竖起耳朵聆听。
“一个衣衫褴褛的印度人带着乐器走进巴黎cafe,肯定会引起注视。
他用塔布拉鼓创作如此美妙的音乐,大家最后都停下手边的事,聆听他的演出。
从这件事可以看出,我们每天都带着一些偏见,但音乐可以打破隔阂。
那一晚,阿尔比特不肯收任何报酬,他只拿了几个银角,用来购买回家的地铁车票。”
李颖佳希望:各界创意人把The Hood当成自己的地方,主动策划活动,也希望The Hood可以启发顾客,并让他们感觉快乐。
她说:“我们没有会员制,没有阶级之分,没有歧视偏见,没有批判。
要穿什么进来都没问题,做回自己就行。
不用穿戴名牌,也不用像社交媒体上常见那样做作。希望顾客来后就能明白,我们不一定要跟着其他人走,踏出线条外围一点点也OK。”
听李颖佳认真叙述,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么多顾客形容The Hood是“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”。
这个“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”,主要色调是橘色和绿色,从粉刷墙壁到搜罗以及翻修二手家具,全由李颖佳和合伙人亲手完成。
地点是巴黎第11区,距离巴黎铁塔约半小时车程,聚集多个文化社群的让·皮埃尔·坦博路(Rue Jean Pierre Timbaud)。
同一条街有回教堂和犹太教会堂,附近是“巴黎真正的唐人街”,街上居民包括阿拉伯人、北非人,还有许多新移民。
过去,这里聚集货仓和工匠工房,许多蓝领阶级在这里工作和生活。
李颖佳打趣说:“新加坡人可能会觉得这是游客应该远离的地方,但这个文化大熔炉才是真正的巴黎。”
正如滨海湾金沙不能代表真正的新加坡,真正的巴黎也不能在巴黎铁塔或香榭丽舍大道找到。
《纽约时报》2015年一篇报道形容,让·皮埃尔·坦博路让人想起70年代巴黎的知识分子与爵士中心:圣日耳曼德佩区(Saint-Germain-des-Pres),以及80年代的纽约反文化中心:东村。
“街道一边是Bobo族(嬉皮士与雅皮士的综合体)常光顾的酒吧,另一边是回教徒街区……这里就是巴黎的缩影”。
开店最难的地方就是找到合适地点,现在这个地方让李颖佳一见钟情。
她坦言:找到这个店面前,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是俯瞰巴黎的贝尔维尔公园(Parc de Belleville)。
当时,她还在日内瓦一家贸易公司从事结构性融资工作,原意是把咖啡店当成副业经营。
贝尔维尔公园店面业主看准她“非此店不租”,因此一再抬高租金。
前后折腾了足足九个月在新加坡开公司赚钱吗女生,让李颖佳非常失望。
她告诉自己:再给自己半年时间看看其他店面,再不行就撤出巴黎。
没想到,递上辞职信一周后,她就在自己居住的那条街意外看到“LOYER”(出租)告示。
那时已经入夜,她隔着窗口看进去,对楼梯和天花板高度一见倾心;
请示身在纽约的法籍合伙人后,她隔天就见房地产中介。
碰巧中介非常喜欢东南亚,听了李颖佳的咖啡店构想,第一句就问:“会卖沙爹吗?”
店面理想,租金又合理,当然有竞争者。
中介透露已有另外三人有意租下店面,幸运的是业主——旅游经验丰富的80多岁老太太,最后决定把店租给李颖佳。
李颖佳为什么不在新加坡开店呢?
新加坡太贵了!
而起初构思咖啡店的时候想过在新加坡设店,结果不是不合适,就是租金太贵。
另一个考量是市场竞争
新加坡cafe如雨后春笋,精品咖啡(specialty coffee)四年前在巴黎才刚萌芽。
两年前The Hood开张,当时同样卖精品咖啡的cafe只有大约15至20家。
巴黎租金比新加坡便宜,日常生活费非常合理。
对于起步公司,特别是咖啡店来说,新加坡其实更昂贵。
在巴黎成立The Hood用了19万新元,一半向银行贷款,另一半是自己的积蓄。
此外,巴黎的魅力也是重要因素
一个有远大愿景的咖啡店,不就应该开在一个以革命和梦想而闻名的城市?
李颖佳说:“巴黎是个充满理想的城市,也是一个国际都会,这里有世界各地各种文化的人。把咖啡店开在巴黎,本身就是一个话题,巴黎的国际形象能给The Hood加分。
无论和什么地方的人介绍The Hood,只要说是位于巴黎的咖啡店,大家马上就有想象空间。”
不过,在巴黎做生意不容易!
例如专为创业者而设的免息贷款,只供会说法语的人申请,所以李颖佳只能和银行贷款;她的合伙人虽是法国人,但不是大股东,所以不能申请免息贷款。
不过,法语对李颖佳来说并不陌生。
她2008年加入法国巴黎银行(BNP Paribas),上过法语课。
2011年,她跟着前上司转行到日内瓦一家贸易公司,身边许多同事都说法语。
李颖佳透露自己发音不错,懂的生词不少,只是文法能力有限。
她说:“多亏科技,我无论讲电话或写电邮都能利用Google Translate。起初上银行谈贷款时,合伙人会因为我的法语太‘草率’而不好意思,还好银行职员明白我是外国人,所以觉得有趣。”
每天在The Hood忙进忙出,她的“破碎”法语足以应付日常所需,李颖佳两年来都没时间正式学习法语。
但她最近开始上课:每周一次,老师就是固定在The Hood教法语的顾客。
李颖佳说:“The Hood渐渐成熟,我开始觉得自己有责任学说法语,因为一直依赖合伙人和工作团队帮忙,实在不够专业。”
创立咖啡店的想法,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?
她提起两个重要日子。
她在笔记本里写下自己的嗜好和最爱:咖啡、音乐、人、策略、筹款……
并把笔记本命名为The Bean Project(豆计划)。
三名自杀式炸弹袭击者袭击位于圣但尼的法兰西体育场附近,随后巴黎的咖啡馆、餐馆及音乐场所发生自杀式炸弹袭击和大规模枪击。
那时,李颖佳的父亲正好去巴黎探望她,13日傍晚她正准备前往参与即兴音乐演奏会,但父亲希望有她陪伴,她才没出去,因此逃过一劫。
李颖佳说:“我要去的演奏会,地点接近18人中枪那条街。
我和爸爸两天前光顾的柬埔寨餐馆Le Petit Cambodge,也是其中一个有许多人被枪杀惨死的地方。”
13日那晚,很多陌生人在她住的大楼借宿,她和父亲留在家里彻夜追看电视新闻,隔天也因为巴黎戒严没有出去。
在父亲鼓励下,李颖佳在14日递上辞呈,辞掉贸易公司的工作。
她说:“我想过自己为什么要为公司卖命,因为根本无法得到与劳力相当的收获……
父亲来到巴黎后就鼓励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,但要离开一份优薪工作真的相当困难,我必须被‘推’出去。”
当时,她的年薪约15万欧元(约24万2000新元),她做好两年半不拿薪水的最坏打算,除了基本生活费所需,其余储蓄就投入The Hood;
她偶尔接下咨询工作,补贴生计。
不过,The Hood从2016年创办至今,她是从今年才开始拿薪水,而且出发点是为了更准确计算出The Hood的运作成本。
李颖佳说:“还好我从来没有购物习惯,现在的生活方式基本上没有大改变:努力工作,喝喝咖啡,外出跑步,还有在家下厨。
不过,我现在较少旅游,今年也准备搬去较小的单位,进一步省钱。
在亚洲,我们或许常常以金钱为最大的目标,但我认为人生的价值不只在于赚钱,也不一定要一直和其他人比较。”
离开高薪工作创业,李颖佳说现在更能意识到银行账户里每一分钱的价值,花钱方式比以前更具智慧。
家人虽然支持她,但看她为The Hood缩紧腰带,难免心疼。
父亲李崇民(67岁)说:“她从不埋怨,但我和太太和妈妈去过巴黎看她,我们都知道她很辛苦,只是她坚决不肯拿我们半分钱。
The Hood开张后,她祖母包了5000元红包给她,她坚持不收。”
对李颖佳来说,自己的梦想当然要自己负责,她甚至因为收入少觉得亏欠家人,怎么可能收下家人的钱?
她说:“收入减少最大的痛苦,就是每次回到新加坡,我能花在父母、外婆和祖母身上的钱少了,他们还反过来觉得应该照顾我。
对于一个从小被灌输亚洲价值观,必须照顾长辈的亚洲孩子来说,这个感觉非常不自然。
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事。”
在父亲眼里,这个在家里排行第二的女儿很感性,也很理想化,和哥哥与妹妹相当不一样。
他说:“这是她的优点,也是她的缺点。
她想通过咖啡店帮助别人,一心要帮别人成功,结果常常忽略自己。
起初说要开咖啡店,家人都想着要卖多少杯咖啡才能回本?
但她好坚强,决定要做的事就不会轻言放弃,无论我们说什么,她都会坚持下去。”
女儿一个人在外面闯荡,父母会不会担心?
李崇民说:“太太比较担心,她比较传统,所以希望女儿可以回新加坡,找份稳定的工作,组织自己的家庭。
我就一点都不担心。
我很佩服这个女儿,她能干,胆子也大。
例如在日内瓦工作时,她经常飞到不同国家公干,像南非、刚果、苏丹、克什米尔和巴布亚新几内亚,她去的很多地方,我都不敢去。”
从构思和资金到日常营运以及清洗厕所,李颖佳凡事亲力亲为,把她称为The Hood的灵魂人物应该不为过。
但她一再强调队友功不可没。
除了目前四个合伙人,还有在店内工作的七个人。
大家年龄背景各异,李颖佳形容团队为“迷你联合国”,有亚洲人、欧洲人、非洲人和北美洲人,共同点是喜欢音乐,而且都很随性、友善。
让她感动的是,大家把The Hood当成自己的生意。
团队之中有人愿意出钱资助The Hood,有人为了购买更好的厨房器材,拒绝接受奖励金,大家即便下班也会留下来,主动把地方打扫干净。
李颖佳说:“开始赚钱后,我一定会继续投入资金培养人才,也确保大家跟着The Hood一起成长。”
The Hood营业近两年,现已成为巴黎许多创意人和新加坡人的据点,顾客不乏当地政要、商界名人和创意人。
对于李颖佳来说,The Hood仍未完全实现她最初的构想。
她说:“成功不是在社交媒体上得多少个赞,而是我们支持或帮了多少人,以及促成多少社群。
希望顾客可以习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空间,也希望会有更多这样的空间出现。”
增加营业额之余,她致力于发展一个可行的商业模式,让The Hood得以长期经营,或许还可以在其他城市扎根,或以不同的餐饮营业模式出现。
此外,她希望The Hood可以和创意人合作,推出原创文字和音乐。
她说:“媒体力量大,所以一定要有责任心,但目前网上有太多劣质内容,大家为了赚钱想要得到更多点击,结果是排山倒海的垃圾内容。”
会不会在新加坡开设The Hood?
她说:“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在新加坡开公司赚钱吗女生,新加坡毕竟是我的家,我经常回来。
但租金高,竞争激烈,很难想象本地经营模式能和巴黎一样。”
巴黎和新加坡——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市各有千秋。
只要经济条件许可,李颖佳希望继续在新加坡和巴黎之间穿梭。
她说:“我喜欢欧洲的生活品质,但新加坡始终是我的家,我在这里认识的人较多,支持网络也更强。
不过,新加坡虽然凡事更有效率,却一直有种要互相比较的压力。
新加坡总让我回到现实,巴黎则让我继续做梦。
这是一个很好的平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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